忠于源味

夏天结束之前，王俊凯和千玺决定带着王源去海边玩一次。

三个人一辆车，王俊凯在前面开车，千玺在后座照顾王源。

难得可以出门，王源一路上都很新奇，时不时地探出车窗上看风景。

千玺怕他磕到脑袋，就一直用手掌护着他的头顶。

 

到了海边，王源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金黄色的沙滩。

咸咸的海风吹得人神清气爽，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王源兴奋地挥舞着手，朝着他们俩喊，

“哥哥，千千，快点——过来——”

王俊凯和千玺听到他的呼唤，慢慢地朝他走过去。

阳光下，王源的头发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金色，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美好的光晕。

他迎着风张开手臂，仿佛是随时要展翅欲飞的天使。

 

千玺踩着柔软的沙滩去追逐那个身影，准确地抓住王源纤细的手臂，牢牢的握在手中。

王源尖叫着躲避，却被王俊凯从后面抱住，然后整个人被王俊凯扛起，挂在了肩膀上。

千玺笑着抓住他不安分的小腿，在旁边小心地扶着他。

三个人在沙滩上快乐的嬉闹，一起打球，还租船出了海。

 

 不知不觉已经日落黄昏。

千玺背着玩累了的王源，赤着脚缓缓地往回走。

王俊凯沉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王源转过头，不经意瞥见王俊凯略显苍白的嘴唇，挣扎着想要下来，“哥哥，怎么了？”

王俊凯朝他笑了一下，安抚他道，“没关系，你乖乖的不要乱动。”

只是刚才没吃什么东西，有点低血糖。

“哥哥，过来。”王源一脸认真地朝他招手。

王俊凯不明所以地靠近他，“嗯？”

嘴里突然被塞了一颗小小的圆球，厚重的甜蜜在口腔里融化。

王俊凯一下子就愣住了。

糖果很甜，却让他的心里一阵阵发苦。

记得在很久以前，他们穷的连颗像样的糖果都买不起。

那个时候王源怕他犯低血糖，就把家里的冰糖偷拿出来，用纸包好，让他随身带着。

那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在乎自己。就像是冰封已久的世界里，照射进来的第一缕阳光。

“源源，你是不是记得什么？”王俊凯紧张地问。

“......” 没有回应。

王源已经闭上眼睛，伏在千玺背上睡着了。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去的路上。

王俊凯突然开口，“或许，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帮助他清醒过来。”

千玺沉默了一会，道，“他想起什么了吗？”

王俊凯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道，“现在还没有。”

王源正趴在千玺的膝盖上呼呼大睡，千玺抚摸着他的头发，

“其实......就这样不好吗？”

“他现在很快乐。”

王俊凯皱眉，冷冷地道，“ 这种虚假的快乐有意义吗？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这根本不是他。”

千玺情绪激动起来，“那你想怎么样？你以为他清醒之后，还会愿意留在我们身边吗？”

王俊凯被戳中痛处，握紧手里的方向盘，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天气转凉，日子过得很平静。

王源已经非常适应住在郊区院落里的生活，每一天都过得无忧无虑。

千玺却隐隐觉得不安，就像是踏在云端上一样，这幸福的假象好像随时都要坠落，摔个粉身碎骨。

王源天真烂漫的笑着，看起来正常人无异。

但是千玺心里知道，眼前的这个王源，不是真的。

这个身体里，被禁锢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那个人的伤痛，痛苦和眼泪，还有对他浓烈的恨。

千玺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清醒过来，要怎么面对噩梦般的现实。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到了夜晚，雨才渐止。

千玺领着王源坐到了院子里的长椅上。

“坐在这里，等我一下。”千玺拉住他的手，叮嘱着。

王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看着千玺跑到远处的空地上。

“砰——”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绚烂的烟花。

王源惊讶地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千玺气喘吁吁地奔到他身边，“你喜欢吗 ？”

王源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快乐的笑容，眼睛亮如星辰“嗯！”

“我来教你放，好吗？”

千玺从背后搂着他，手把手地教他放烟火。

引线点燃，火花闪耀，映着王源的眼睛，流光溢彩。

一阵凉风吹过，王源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千玺将自己的围巾解下一半，围在他的脖子上。

两个人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

千玺心中一动，低头轻轻地吻住了那微张的嘴唇。

地上的水洼静静的倒影着天空中绚丽的烟火，还有他们俩紧靠的身影。

“为什么......要这样？”王源呆呆地问。

千玺微笑着，心里却泛着苦涩，“因为我爱你啊”

“什么是.....爱？”

“爱啊，就是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简单来说呢，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揍得他屁滚尿流。”

千玺挥动着拳头，夸张的比划着。

王源歪着脑袋思索了几秒钟，眯着眼睛道，“那我也爱你！”

千玺呼吸一滞，“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千玺突然说不出话来，眼角酸涩。

王源用手指摸了摸他脸上冰凉的液体，“千千，你怎么哭了？”

“.......”

  “可能是，太高兴了吧。“ 千玺边哭边笑，紧紧地拥住了他。

 如果能就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

.........

 

一转眼就入了冬。

刚从开着暖气的车里钻出来，王源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王俊凯给他紧了紧外套，把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低声地问，“还冷吗？”

王源摇摇头，温顺的让王俊凯牵住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今天是周末，游乐园里很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幸福的面孔。

从他们的脚边，跑过两个小孩，嘻嘻哈哈的追逐着，笑着。

王源突然停住脚步，不肯走了。

他转过身，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们手中握着的棉花糖。

柔软的，云朵一样的糖。

心口的位置，轻微的刺痛了一下。

王源呆呆地注视那两个小孩跑远的方向，突然感到很混乱。

 

“源源，你想坐那个吗？”

王源顺着王俊凯所指的方向，好奇的抬起头。

巨大的摩天轮缓缓的转动着，在天空中划出一圈又一圈的弧线。

看起来很美，很遥远，让人憧憬。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透明的玻璃舱逐渐的升高，可以看到底下的人群和建筑越来越渺小。

王源的脸上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眼睛里却从混沌中逐渐透出一丝清明。

摩天轮越转越高，终于到达了顶点。

“听说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的恋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源源，你相信吗？”

王俊凯靠近他，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王源僵硬地任他亲吻，心脏却密密麻麻地疼痛起来。

眼前的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的灵魂都在颤栗。

恍惚中仿佛看到了漫天白雪，整个世界变成了一部默片，寂静到让他害怕。

“源源，你不舒服吗？”王俊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王源愣愣地看着王俊凯一张一合的嘴唇，却什么都听不到。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突然涌入无数嘈杂混乱的画面和声音。

冰冷坟墓上的照片，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那个不告而别的冷漠背影，黑暗中朝他伸出的那一只手，又残忍的放开......

一直以来包裹住他的厚重的壳，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痛苦的记忆争先恐后地灌进来，在他的血液里叫嚣着，撕扯着。

原来，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从来不曾愈合。

王源突然开始剧烈的发抖，他逃避似的捂着头，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源源，你怎么了？”王俊紧张地去抱他，“能听到我说话吗？”

“好....难受.....”王源满脸的惶恐不安，像一只陷入绝境的小兽，低哑的嘶叫着。

王俊凯急得双眼通红，慌乱的抚摸着他的脸，“源源，你别害怕，看着我......”

王源艰难的呼吸着，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透过那双乌黑的眼睛，仿佛能看到那个哭泣的灵魂。 

.......

王源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

梦境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村庄里。

天气燥热，天空是很纯净的蓝，高大繁茂的树木上传来阵阵的蝉鸣。

他和王俊凯肩并肩坐在桥边，看着脚下的潺潺流水。

一只白色的蝴蝶忽然停在了他的指尖，他惊喜地用双手捧住。

王俊凯却不说话，只是侧过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蝴蝶扇动翅膀，又慢悠悠的飞走。

他焦急地想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天空骤然变得昏暗，一转眼，他来到一片枯草遍地的荒野。

眼前出现了一座坟墓，他莫名的恐惧起来，甚至不敢上前。

墓碑上的名字很模糊，他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整个人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喘不过气。

黑暗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要怕.......”耳边传来温柔低沉的嗓音。

他抬起头，就看到有人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千玺？

他被缓缓的拉起来，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千玺的承诺是那么坚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靠在千玺的肩膀上，突然觉得精疲力竭。

视线越来越模糊，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到底怎么样了？”王俊凯急得火烧火燎。

医生检查完了，慢慢地道，“ 身体没有大碍，有点低烧。你们让他好好睡一觉。”

千玺坐在床边，轻轻地用毛巾擦拭着王源汗湿的额头。

王源的脸色很苍白，不停地小声呓语，好像在做噩梦。

“你怎么搞的？这种天气，你带他出去干嘛？！”

千玺压低声音，怒气冲冲地质问王俊凯。

王俊凯抿着嘴，若有所思地看着昏睡的王源，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王源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过来。

他动了动眼皮，慢慢的睁开眼睛。

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王源的目光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他住了几个月的房间，只觉得无比的可笑和讽刺。

“源源，你终于醒了？”

“醒了就好，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张他所痛恨的脸。

藏在被窝里的手越捏越紧，指甲都发白了。

王俊凯看他这副奇怪的样子，心中生疑，“源源，为什么不说话？”

王源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哥哥.....饿.......”

王俊凯释然的一笑，暗暗松了口气，“源源饿了？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准备。” 

接下里的日子里，王源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只是比起从前，安静了很多，有时候会一个人默默的发呆。

“源源，今天不开心吗？” 千玺一进门，就看到他闷闷不乐的样子。

“想......出去玩。”王源揪着衣角，委屈地道。

 千玺的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

 现在天气冷，自从上次王源外出发烧，他们就几乎不带王源出门了。

不过整日这样关着他，的确容易把他闷坏了。

千玺想了想，道，“这样吧，带源源去超市好不好？我们去买你最喜欢的零食。”

王源开心地应了一声，嗒嗒地跑到卧室去拿背包。

千玺不明所以地道，“源源，我们去超市而已，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王源扁起嘴，撒娇似的道，“我喜欢背着。”

“好好好，那就背上。”千玺立刻心软了，宠溺地牵住他的手。

 

超市里很拥挤，人声鼎沸。

两人抱着大包小包，从收银台一前一后的走出来。

“重不重？”千玺接过王源手里的几袋子东西，生怕他累着。

王源摇摇头，“不重。”

“千千，” 他眼珠一转，又道，“ 想吃......冰激凌。”

千玺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这么冷怎么能吃冰激凌呢？会吃坏肚子的。”

王源可怜兮兮的垂下脑袋，闷闷地道，“我想吃嘛。”

“呃.....”千玺无奈地道，“那，只能吃一口，尝一下味道，好吗？”

“嗯！”王源一脸期待的看着千玺。

“那你乖乖的站在这里，等我回来，一步都不准走开。”

“好......”王源点点头，抿着嘴笑。

 

十分钟后。

千玺拿着个甜筒，从人群中狼狈地挤出来。

“里面好多人，等急了吧.......源源？”

他抬起头，笑容僵在嘴角。

约定好的位置，只有几袋零食散落着，而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源源.......王源！”

千玺的声音都扭曲了，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王源———你在哪？”

“你不要吓我.........源源！”

他像个疯子似的，在拥挤的超市里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身影。

 坠落在地上的冰激凌，已经被摔得粉碎。

那甜腻的奶油，也逐渐融化，失去了原本的形状。